李俊峰：研讨特高压不能以争议延误决策

“以电代煤”成本过高？——煤炭用于发电才真划算记者：作为应对气候变化的专家，您怎么看煤与电的纠结？煤用于发电还是直燃，哪个更划算？李俊峰：虽然大家对于发展火电厂有很多质疑，但真实的逻辑是：煤占我国能源消费的66%。要把它用好，关键在于尽可能地用于发电。这是一个国际大趋势，美国的煤炭大体上90%左右用于发电，因为大型火电厂能够集约化用煤，环保控制要比其他用煤方式要好得多，能大幅度控制烟尘、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的排放。如果采用最严苛的技术标准，燃煤发电的主要污染物可以控制得与天然气发电相当。我国燃煤的比例大体上是发电占50%，工业窑炉占25%、中小型锅炉占25%。燃煤发电和大型工业窑炉全部安装了除尘、脱硫装置，当然，它们也还有进一步提高其脱除各种污染物效率的潜力。但是工业锅炉、供热锅炉有几十万台，大多数的除尘、脱硫效果都不好。我们可以简单地算一笔账：我国燃煤造成的烟尘和二氧化硫的排放大体上占全国的70%左右，工业窑炉的排放大体上占其中的25%，燃煤发电仅占其中的15%左右，其余的主要是中小型燃煤锅炉的排放，换言之，占煤炭消费25%左右的中小型燃煤锅炉排放的各种污染物，占全部煤炭污染物排放的60%以上。因此控制中小型锅炉各类污染的排放是当务之急。当然，最好的方式还是发展可再生能源、天然气发电，但是，短期内，还不能解决我国能源供应以煤为主的局面，在现有技术条件下，也不可能把散烧煤的污染问题全部解决，提高煤炭用于发电的比例是降低燃煤污染的最有效的手段。记者：现在国家电网公司提出“以电代煤”，降低工业锅炉、工业煤窑炉、居民取暖厨炊等直燃煤比重。但也有人从热效率的角度测算，煤用于锅炉供热，要比电锅炉等更便宜，“以电代煤”成本过高，对此，您怎么看？李俊峰：有些人所说的燃煤锅炉的热效率问题，我了解的情况是，目前我国中小型锅炉实际运行的燃烧效率参差不齐，低的只有60%多，高的可以超过80%，但是现代化的燃煤电厂的综合效率已经提高到45%，如果简单地“以电代煤”，效果是差一些，但是在采用了先进的地源、水源，甚至空气源热泵技术后，可以使得电采暖、制冷的总体效率超过75%，与直接燃煤供暖、制冷的效率相当。所以，我们应该学习国际先进经验，把煤炭尽可能多地转化为电能，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当然，如果我们的能源结构里有更多的新能源、天然气，那就最理想了。在西部建火电有必要吗？——这由资源分布和环境负荷所决定记 者：由特高压承载的跨区送电量中，清洁能源比例将越来越高，但不能忽略的是，也将输送高比例的坑口火电的电量。有人担心，在西部建火电厂只是污染的转移，对此您怎么看？

李俊峰：火电厂向西部布局，最主要的原因是东部地区火电厂分布基本满负荷了，没有环境承载空间，例如京津冀、长三角用煤平均高达到2000吨/平方千米，珠三角也超过1000吨/平方千米。把新建电厂适当地分散到中西部、北部，是我国资源禀赋和环境负荷决定的。更关键的问题在于，中西部建设的燃煤电厂必须是高标准电厂，排放标准要接近天然气发电。在这方面，国家政策管控必须更加严格，而这种高标准、严要求的低排放，小的、分散的电厂是做不到的，只有大规模的超超临界电厂才能做到。关于“争论”有何评论？——在发展特高压问题上要少辩多做记 者：对长时间以来有关特高压的争论，您有什么评论？李俊峰：建设特高压是中国的资源分布和环境负荷状况决定的，而且，我最看重的是，特高压长距离、大容量输送电力的能力。我国的水电大都在西部，风电、太阳能发电也大都在西部和北部，动辄距离电力负荷中心上千、乃至数千千米，特高压已经证明是正确选择。至于是直流特高压、还是交流特高压，应该让市场说了算，不能让专家说了算。我国的水、火电之争吵了50年，到现在也没有结论，输煤、输电也辩了几十年，一直是公说公有理、婆说婆有理，如果等到辩出个是非再建设，还会有我们的电力发展的大好局面吗？对于特高压的辩论可以持续下去，但是不能延误决策，对于持续多年的争论，我的观点是：新一代技术的发展、成熟、产生效益，这是干出来的，不是辩出来的，看看水火之争、输煤输电之争、高铁与磁悬浮之争、核电代际之争，结论不都是如此吗？特高压将致小火电复燃？——这是个伪命题记者：有人担心，短期实现大规模西电东送有可能导致西部的小火电管控不严，死灰复燃，您是否有这样的担心？李俊峰：我认为，这是伪命题，中央和地方政府不可能再犯这种错误，企业也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。小型火电厂这些年好不容易被关停，从老百姓的认识、地方政府的认识来看，都不可能再建小火电了。与特高压配套的大型能源基地建设目前从发改委来说是严格规划的。我认为当前应形成一个共识，我国人口多、能源负荷大，能源项目建设应采用比欧美更严格的环境标准。